\\日诞贺文  独立短篇

\\要情人节了，巧克力味儿

又到了一个尴尬的日子，至少本田菊在走出糖果店之前是这么想的。

本来南方的岛屿已经有了温暖的气息，二月中旬虽说开花尚早了些，但樱花线已有一路逐次北推的迹象。

不料昨夜东京突然气温骤降，天降大雪，本田菊一连接了好几个父母从大阪打来的电话，仍是去岁今日那几句倒春防寒的叮嘱。本田菊两三句应了，也反过去询问母亲对他今年送的羊毛围巾是否满意，父亲聚会时饮酒量有没有好好控制着，最后在母亲对今年开年红白歌会评比结果的抱怨里打趣了两句，挂了电话。

情人节之前不偏不倚地刚好安进了一个自己的生日，本是无事可贺，却因为这样的安排让他凭空多出一点潜意识里的期待。其实他对礼物一类无甚想法，也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若要说起自己的生日，不如说是三天后的情人节更让人操心一些。

本田菊在商场里兜兜转转，不知不觉已看过不少款式的礼盒和巧克力的品种，但手中抱着的战利品还很少。他低头数着，一盒软心牛奶的白巧克力给妹妹，一盒德菲丝松露巧克力打算寄到大阪，其余只有一些平价的巧克力曲奇，算是给朋友们的义理巧克力。

决定离开时他仔细盘算了几遍，确定没有任何遗漏。本田菊刚把眼镜收好，再抬眼的瞬间便驻步在原地，他看了看糖果店熟悉的招牌，犹豫了两秒后，还是朝出口处迈开了步子。

再度回到糖果店门前的时候，本田菊已经忘了自己是怎么走回来的了。或许就是走出商场的瞬间周身失去暖气时恰好来了一阵妖风硬是把他逼退回去了，本田菊不自觉地伸手摸摸自己冻得发红的鼻子，心里有些不悦，像是神明也非要他再想想似的。

本田菊心想，哪里有这样巧合的事……再说如果自己只是为了躲着这会儿的风雪才延迟了回家的时间的话，如果暴雪一夜，他就将在熄灯的商场里结束自己二十三岁的生日。

所以自己不进去看看，是怎么都不合情理的。

糖果店里的气温似乎比开着暖气的商场还要再暖和一点，本田菊不自觉地往围巾里舒服地缩了两下，顿时心里悄悄乐开了，心想回来这一趟也很让人开心。这家糖果店很大，占了商场一隅两层的空间，本田菊很熟练地绕过店里各类情人节巧克力专展台和果茶区，随意浏览了一下店里最近更新的品种后，脚步就慢下来了。店的布局还是那么熟悉，本田菊几乎对每一个货架上的物品都了如指掌，而自从开始做设计糖纸包装的工作之后，精确到品种，口味，价格，数量，克数和每一季的新包装，以及商家本季的主打营销主题，都像是刻在他脑海中一般明了。

这家店名叫Apple Skin，虽说种类齐全多样，但会常年辟出一半的空间给各类巧克力。本田菊转了个弯拐进一个角落里，上下略看了看货架，安心下来。这里什么都没有变，本田菊知道有些巧克力的品种是不会更新的，是无论过了多久都能让人回忆起的经典，有些糖果的记忆就像丝线织进人的记忆里，一辈子都脱不开，就像——

奇怪。本田菊蓦地发现原本应在他眼前这个货架上的酒心巧克力不见了踪影，他抬头找了找，才看到它们被一起移到了不远处的上方货架。虽说并没有一定要买，但当本田菊第三次踮起脚还没有碰到它们当中的任何一盒时，本田菊就突然下定决心一定要买一盒了。他看看四下无人，正准备踮第四次时，身后的那个声音把他吓出一身冷汗，随即发热不止。

“要帮忙吗？”

声音似乎是很自然地进到他的耳中的，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和意图，只是单纯想要帮陌生人一个忙，尾音有些微上扬，能捕捉到问话人爽朗的声线和还算不错的心情。

“谢谢。不用麻烦了，我去找店员……”

本田菊没敢回头，只是礼貌性地回应了一句便准备朝另一个方向离开。

“情人节要到了，前面店员可忙了。”他一边说着一边靠近本田菊身后，伸手越过他的头顶，拿下了那盒他一眼相中的酒心巧克力，“这点你是知道的吧，菊。”

当本田菊回过头去看他的时候，阿尔弗雷德恰好就笑了。

“生日快乐！”阿尔弗雷德接着说，“我就在想你会不会在这里。”

本田菊点点头：“谢谢。”

本田菊其实不喜欢甜食。

说不清是什么原因，也许是觉得甜味的层次单薄无感，也许是单纯讨厌糖分的腻味和多数糖果的包装，也许是人们分享糖类的时节和氛围总让他感到不适，但更可能没有原因。人会有很多莫名其妙的自我原则和定位，不爱吃糖是他的其中一条，但他不知道人生有更多意外，意料之外地因为一个人而努力嗜糖，就像是公路上突然出现的岔口，白汤里突兀的红椒，喷气式飞机经过时在天空留下的划痕，是他人生大厦一厘米的位移。

这个人叫阿尔弗雷德·F·琼斯，是个非常嗜甜的人。

本田菊虽慌了神，但很快镇定下来，“快情人节了，买时新巧克力的一定很多。”他说着，一面又坦然地把自己先前买的巧克力给阿尔弗雷德略略看了一眼，接着道：“每年都是这几天最热闹了。”

本田菊也知道每年这几天Apply Skin总是人满为患，常常将展品区挤得水泄不通，倒是二楼里面堆放旧品牌巧克力的地方会意外地松活。那时本田菊就和阿尔弗雷德泡在这个不宽不窄的空间里想些话说，光线昏暗的时候看对方是很危险的事，所以两人都会假装若有所思地盯着货架，最后到了烂熟于心的地步时，终于有了第一个吻。

他记得那很轻柔很浅，不是深吻。没有把热情完全点起来的时候本田菊回神想看他时发现阿尔弗雷德正在观察他的脸。于是本田菊玩笑说，你还要再凑近点看吗？阿尔弗雷德想都没想，侧过脸就俯身亲了他。他们的恋爱是这样升温的，在巧克力货架指间模模糊糊地一点点发酵着微妙的情感。本田菊甚至会忘记两人是怎么开始恋爱的，好像太过自然，后来的分手也是，似乎是融开的巧克力降温凝结成了新的形态，全然不复从前，便很自然地互道再见。

时间正序，本田菊只是把自己的袋子稍稍打开给他看看，但阿尔弗雷德立即在脑子里迅速计算起来，就像无数次演练过一般，操纵着脑内名为“分析菊的行为”的精密计算机。本田菊在自己生日前后会采购巧克力，自打他有这个习惯以来，软心牛奶和松露巧克力是永远名列在册的，至于其他的多半是义理巧克力，无非是本田菊人情需要的表面话。软心牛奶巧克力是本田樱的特殊爱好，寄出松露巧克力是本田菊每年假扮父亲手笔，抚慰母亲少女心的重要一环，而酒心巧克力是阿尔弗雷德从小到大的爱好。

本田菊话音刚落，阿尔弗雷德便接话了：

“酒心巧克力，你会吃了？”

这时本田菊才看清阿尔弗雷德手中的巧克力并未交到他手中，阿尔弗雷德举着手，还保持着刚才的表情，显得十分狡猾，莫名让本田菊有点心虚。

“还没。”

本田菊想起自己一碰酒精就会醉得不知姓甚名谁，不省人事的属性，不由得打消了说谎的念头。

“奇怪。”阿尔弗雷德把手中的巧克力塞到他手里，“那这是要给谁？”

“给……”

常说的话语没能说出口，本田菊突然噎住了。

“没有要给谁。”他说，“是心血来潮想买的。”

酒心巧克力本田菊不是没有试吃过，只是在吃它之前并未想到区区糖类的威力远胜啤酒。说起来第一次尝到酒心巧克力的味道还是在阿尔弗雷德的唇齿间，那时本田菊并未多想，只是平常地犯晕，在冬日里却吻得热乎乎的，只觉得思绪都黏人地缠到了一起，无法正常思考。

第二天早上醒来，看到阿尔弗雷德的脸，第一句话是：

“你昨天喝酒了吗？”

阿尔弗雷德还沉浸在粉泡泡的海洋里没醒，很懵地表示没有。

本田菊揉揉头发，想了想接着问道：“那我昨天喝酒了吗？”

阿尔弗雷德一个激灵清醒了，一边狂甩头一边说，你不会喝吧，你别怕你看谁敢灌你酒。

后来的几个月里，这种状况又出现了好几次。某日早晨，本田菊一边煎着冻鱼一边仔细回想，才想明白应该是酒心巧克力惹的祸。

可是为什么阿尔弗雷德的一盒酒心巧克力到现在还没吃完。

摸清真相的本田菊气得对阿尔弗雷德用了一周敬语，无论阿尔弗雷德怎么求饶认错都无济于事。

“所以你买了也没办法吃，难道等它坏掉？”阿尔弗雷德朝他眨眼，煞有介事地问道。

“你蛀牙的时候买的糖不也没办法吃吗？你还不是……”

说到一半本田菊突然说不下去了。他想起那些糖都是他吃的。

“我还不是……？”

“你还不是看到喜欢的糖就往家里买。”

诚实来说本田菊就是那段时间算是嗜甜。阿尔弗雷德蛀牙后每天捂着微微肿起的腮帮坐在工作桌前编程，喝很多水来缓解疼痛，不仅被牙痛磨去了食欲，又影响吸收。本田菊每天绞尽脑汁变着花样地做营养羹汤，试图把他的大狗养得更好些，每次在厨房忙碌都能收获阿尔弗雷德期待又开心的表情。某天阿尔弗雷德跟他说起家里糖果囤积的事，本田菊表示没拆封的可以送一部分出去。

“至于已经拆封的就……”

本田菊答话时听到拆糖纸的声音，下意识转过头去看朝阿尔弗雷德，对方正刚把手上拆的那一颗喂到嘴里。

本田菊一皱眉：“不是不准你……”

话未说完便被对方的唇给死死地封住了，随之而来的是一股极淡又略苦的抹茶糖的甜味。阿尔弗雷德把糖整个地渡到他嘴里，满意地放开了状况外的本田菊。

“找到一种你会吃的糖真不容易。”阿尔弗雷德脸上挂着笑故意抱怨道，“能让你吃下去就更不容易了。”

这个叫阿尔弗雷德的人，还是一个非常会索吻的人。当时本田菊脑海中冒出这样一个念头。

“我会往家里买，不是因为你还是会帮我吃吗？”阿尔弗雷德想都没想就说，“现在你买回去给谁吃？”

本田菊想反驳，但想了想还是打消了说“我自己吃”这句话的念头。一直以来酒精都是他的禁忌区，而阿尔弗雷德是除他之外最清楚这件事的人。

“这种以前常买的酒心巧克力只剩这一盒了。”阿尔弗雷德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眼前一亮道，“好不容易见一面，不如把这盒就让给我吧。”

本田菊不作反应。

他跟着阿尔弗雷德去收银台排队结完账后出到门外，雪已经完全停了，街道上的彩灯纷纷亮起来，广播里放着曲调很慢的情歌。本田菊看了看天气，不打算再在商场里停留，他一边转过身面对阿尔弗雷德准备告辞，一边收起了手中的伞。

糖已到手的阿尔弗雷德笑了笑，趁着本田菊还未能转身过来，将方才已经悄悄拆好的酒心巧克力推进自己嘴里，一把拉过本田菊吻了下去。

——————————end

关爱这个不会写糖的湳，难吃的话我的锅。

尝试了米菊的新相处模式，ooc的话抱歉，希望没有让人太失望:D

祝2.11本田菊生日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