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人N
死于2072
 

《【仏露】婚约》

//仏露百合
//突发脑洞摸鱼

我的丈夫是个圣人。

当我第一次这么说的时候他的表情告诉我,他显然不明白我在说什么。

我说,瓦夏,你是个圣人,你会是的。

“你累了,索娅。”他说,“去安抚瓦莉莎,然后睡觉。”

“你明天和我去玛利亚姨妈的舞会吗?露西要结婚了,对象是前年你见过那个,从法国念书回来了……”

我玩儿着从鬓角散下来的头发,抬头乜斜着眼看他。事实上我完全不用多费口舌,我只是在想我是否会得到一个意料之中的答案。因为我站在门口,对话到哪儿结束无非凭我兴致。

“你去就好。”

“哦。”我听见自己说。

“哦,那可太好了。”我愉悦道。

他的门口装了卡门的铁片,挂开我的红裙子,在夜里发出了骇人的声音,也许吵醒了什么人。我被绊住了脚,就回头去把撕烂的部分使劲拽下来了,一点儿也不疼。

他瞪我,可是我笑了:“没人睡着,瓦夏。”

他跟我告别,不说话了。我在想,他究竟在在意什么呢?他对我这双会说话的眼睛视若无睹,对我美妙的嗓音不屑一顾,对我恳切的请求和花样百出的情话无动于衷——那可太好了,这样自然而然地我能少说些话,除去那些假装我还深陷爱情的表演桥段,这下连夸他皮鞋锃亮衣着体面规整的的言辞也不需要了。

但他喜欢我的奉承,譬如今晚的三言两语,不在于能给他多少笑容,也不在于更合理地安排女儿作息的时间来使他有足够的空闲来对她说教,更不在于和贵族的夫人们多些社交活动,来让我带着口音的蹩脚俄语在这儿显得不是那么地让他没有颜面。

我知道他爱听的,尤其是那天我第一次说的那句“你是个圣人”,但是我好像不该加上另一句“你会是的”。我本不该对我的丈夫有任何怀疑,他就是个圣人,不折不扣的圣人,唇舌口齿,从心肌到发丝都是纯金做的圣人。

错了,今早我出门的时候应该夸一句他镜片一如既往地擦得很亮,连表情都是那么可贵地一成不变着,然后告诉我亲爱的瓦莉莎,你的父亲,他今天也没有时间跟你说话。

所以,我说他是圣人,是在真心实意地赞美他,不带任何一点虚伪的成分。

当我在舞会上对安雅·布拉金斯卡娅小姐说出:“你要结婚了吗?”的时候我就更这么想了,并且演变成一种他能保持他作为贵族的良好品德的真切期待。

听起来大概是母亲为她安排了一桩门当户对的婚事,而这位小姐却没有看上眼。

我说,您知不知道这是玛利亚夫人女儿的订婚舞会,您母亲让你干什么来了?她很不安地用那把薄的可怜的扇子加快频率拼命扇动着,须臾才回答说,知道。

然后我笑了,我说:“布拉金斯卡娅小姐,十八岁,去结婚吧。”

她躲在一边,回绝了所有人的邀请,点心也吃得没滋没味儿的。

安雅还没意识到她在用她无比漂亮的眸子一直注视着我,而我毫不示弱地看了回去。她没有回应我,整个人都在颤抖——怪那该死的扇子。她还在看着我的脸,这时扇骨突然“啪”地一下,断了。

我凑过去,帽檐顶着她额前的碎发,朝她吐气:“阿妮娅,你干嘛不说话?”

“我十七。”她轻轻地说,“不是十八。”

我愣了愣,想起我才跟露西说,好好享受吧孩子,我也是十九岁结的婚,你猜为什么?因为我刚到这儿的时候冷到不敢穿婚纱!我怕我在自己的婚礼上变成个佝偻着腰的丑女人,这将是我一辈子的耻辱,可你不能再等了。

而现在安雅看着我,我也看着她。

“那不行。”我故意作出为难的表情,“那你就再等着吧,这儿的夏天就是用来结婚的。”

上帝啊,让这个雪国的小姐,雪国的公主,雪国的宝物,千万不要再遇到下一个夏天。

我说,你没有经历过爱情,还不能结婚。

我二十七岁,有一个与我相似且面容姣好的女儿,每天因为身着极大的裙撑而与女人们假装亲昵实则疏远地交谈,变得越来越世故又讨厌,并且毫不谦虚地接受各方的赞美——虽然不辨真假。

可当我见到安雅·布拉金斯卡娅我就突然信了我七岁时知道的东西。俄国的公主坐着雪橇车从北边一路来,发色和肤色都和雪融在一起。她躲在温暖的白熊裘皮里,里面藏着一个炭炉。和亲的队伍在法国最北的地方停驻,公主探出头张望,期待不列颠的船只从冰山浮动的海面上突然出现。

俄国人有病,安全来到法国却不留着,干嘛不从芬兰走过去?

我现在又觉得,冬天过海是好的,为了到不列颠,没准她就会死在某一场海难里也说不定,这和我突然又让她不要结婚的想法是一样的。

怎么会有人问这么蠢的问题?婚姻是不是个好东西?

是,绝对的好东西,好到结婚之前我都没想过弗朗索瓦丝会老得这么快,这是在告诉我事情总有那么多意料之外。我常常把自己的脸贴在瓦莉莎脸上,给她一个极长无比的贴面礼,她站不稳了,就问,妈妈,你在做什么呢?

我说好女儿,你把我的年轻都吸走了,你为什么要长得这么像我呢?
瓦莉莎听不懂,我就笑。我知道年轻这事不过一代还一代。

我把自己的扇子给了安雅,好让她看起来不是那么窘迫。

“结了婚,不要生女儿。”

“什么道理?”

“还有,你等着吧,说不定你今年的未婚夫冬天就要派到塔什干,西伯利亚或者堪察加,一去就是三四年,是不是听起来令人愉悦?”

安雅没掩面就突然笑了,接着仰头灌了半杯酒。

我对自己说,弗朗索瓦丝,你是个彻彻底底的坏女人。

诚然,今晚我所有的话都不符合自己所处准则环境里的妇女道德的任何一条,但是我马上原谅了自己,因为容貌也是一种美德,不论是我的还是她的。在我眼里,尽力去保护这一份与生俱来的美德比恪守所谓道德要重要得多。

瓦夏会是个圣人,符合人期待的,只关注自我声誉的圣人,这将意味着我作为异国的妻子,一定程度上享有相当大的自由权。尤其是我的母家远在法国,而这儿的人对那个地方知之甚少,更别说掺上两句让我哥哥和母亲耳朵不清净的闲话。

弗朗索瓦丝,你聪明透了。

安雅果然是初入社交圈的牛犊,我跟她说,姑娘,你很不会说话。

我才不指望这个小野狼能说着“请求您教我保护自己声誉”的话,低声下气地向我求助呢。何况我并不会这样高贵的东西,如你所见,弗朗索瓦丝是个放肆的女人。之后所有有她的舞会上,我都拉着这个小我十岁的姑娘在队形整齐的舞池里四处晃悠,一曲又一曲,收到了不少疑虑的目光。

我抚摸过她的脖子,耳郭,腰肢和肩膀,她不反抗,有时候还突然回击过来。她说,索娅,你也这么跟你的妹妹和小姐们跳舞?

我说,这就错了,是看哪位军官谁能跟我跳到舞。

很少有大臣和贵族的小姐不在乎这个,我是说和弗朗索瓦丝交往的事。作为已婚之妇礼节不够严谨,对丈夫没有足十的尊敬,面对他圣人似的光辉和宽容没有太多的感恩之心,得寸进尺。结果我几乎每天都对他说,瓦夏,你真是个圣人。

他告诉我,安雅的未婚夫是他的部下。

我听了,很高兴地“哦”了一声。

这可是纯金的圣人,无暇顾及我不算给他带来太多影响的失态行为,也不会有太多干涉。最多他会在晚上我路过他门口时多与我说两句话,可是当主导权不在我手里我总是显得很暴躁。他会说:“索娅,我希望你能……”

我让他直说,他就告诉我,你今天失态了。

我仔细想想,最近似乎正是他的法令被公爵器重的时候,于是我就笑了,我谢谢他还在为了我和瓦莉莎的未来着想。第二天我拉着安雅公然出现在剧院的包厢里的时候,是傍晚了,散场时他照例派了车接我。我为了把安雅平安送上她家的马车,多等了一个小时。

但是发生了意外的事,我上车看见了他的脸。

我说,你怎么亲自来了?他不说话。我接着说,你知道今天为什么散场早么?因为特技演员从高空的绳索上掉下来,摔死了,没人看清他的黑脸什么样。

他还是不说话。

我就大笑说,瓦夏!你真是个圣人!

他不知已经听了这句话第几遍,但是这一次我可喜地得到了回应。

“弗朗索瓦丝,你这个疯女人。”

他说得对,我就是疯了,我有瘾,这是他为了他给不了我的东西而付出的代价。他告诉我另一个消息后,我把帽子耳环项链一齐扯下来丢到他的面前,我大声地哭着吼了他,说起来这才算失态。

我问他凭什么这样做,他反问我又凭什么这样做。

可他问得真好。

我被禁足了。

安雅在信中说她的未婚夫从塔什干调任回了圣彼得堡,她明天就要去见他第一面。婚礼就在半个月后的入冬之时,没有改期,婚后我丈夫会再次着重提拔她丈夫。

我说,阿妮娅,你再等等,你可以再等一等。

她最后一封信写道:“我经历过了爱情,可以结婚了”。

我嘶哑地一声喊,惊醒了瓦莉莎。

她用她的小手捧着我的脸,说,没关系妈妈,我没有睡着。

他们被调去了莫斯科,她的丈夫担任着高级军官的职位。

而我没有再见到过我的姑娘。

我从早到晚地在窗台边靠着,高声唱那些舞曲的旋律,问所有见到我的人,莫斯科在哪?他允许他们告诉我一切关于莫斯科的事。

我的丈夫是个圣人。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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