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五周年 【独影自命】

“我的近作中，我最爱《抒情歌》。我在《尸体介绍人》和《禽兽》这两部作品里，多少使了点坏心眼，尽量写了些让人讨厌的东西，却还被人评为优美之作，这是多么可悲啊。”

他这样说了，我这样同意了，连他这样作否定我也这样相信。但在看到他在自传里这样说之前，我没有这样的感觉。因我没有反对他的意识。评论家满篇的对他意识流失败作的批评，也只能换来我的惊诧。

之前有人对我说道:“《水晶幻想》真是难看，失败。”我忽地窘迫得好像他在批评我本人的作品，惶惶不安，一时语塞。诚然，这不过是一部名副其实的失败作，要被评价为难看，也是无法反驳的。然而我沉默的原因，只是我从来没有对他的作品产生“难看”这一不可磨灭的印象。一是我对意识流作品的正统不甚了解，不可多作评价，二是我没有反对他的意识，因而经人点醒，我竟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如所想的那般明白了。

我是个无能的人，没有启发，我连一行字也写不下来。

只是如他所说，由于美的感动，强烈地诱发对人的怀念之情。

念初中时有一篇他的选文，名叫《父母的心》，译者是谁我已忘了，但我只记得自己对这篇无趣又浅显的文章，没有产生任何厌恶之情，这是足十可贵的。

虽然这篇文章选得不好，只是传达了一份平庸与无趣，但多少能让人记住他一二，这便是延长生命的意义了。

诚然，没有什么好与不好，我只希望世界能够发现他。这种发现应在《雪国》和《伊豆的舞女》等耳熟能详的名作之外，他是一个更独立，更坚强的革命者。

我不相信任何人对他的评论，仅仅是因为，结束的事情永远不会是已成的定局。大约能评价他的，只有这个名字写作川端康成的人，他最大限度地明白自己，他不为任何人写。他只为革命，新世纪的美学，为他自己的生命落笔。笔耕不辍不是什么值得称赞的美德，因为有人不是为写而写。

1972年4月16日，巨星陨落。我只当他没有去世，我们勉强算是同世纪的人，他不过不偏不倚地大我一百岁而已，只是这样令人遐想和愉快的联系。只是作为20世纪的人，世纪对他和文学家们都过于苛刻了，不过毋宁说是在这之后，世界对真文学越来越苛刻了。

不过，怎样苛刻都好，1968，世界发现过他了。

他还会有下一个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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